<<第十回>>

一星期的後放學 地埋室

天文學會一眾幹事在商討舉辦第二次觀星營的事宜。

「那麼,就在農曆年假期間舉行,地點則是大埔的荔枝莊。」鄭俊橫視眾人﹕「海棠你這兩天擬寫好通告後就讓區sir簽名,再交給油印房。」

海棠邊點頭,邊寫著會議記錄。接著眾人又討論一些瑣碎事便散會。

海棠合上會議記錄﹕「我先走了。」說畢便背起書包離開。

眾人不若而同楞了楞,這陣子海棠也是和鄭俊一塊兒回家的,難道他們……?

看著鄭俊不發一言離開地理室,湛藍終於忍不住問道﹕「他們……該不是散了吧……?」

璐璐挑起眉毛﹕「有什麼稀奇?海棠向來也是這樣吧!」

不過這次也挺奇怪,海棠每次談戀愛也不超過一星期,這次跟鄭俊交往了差不多兩個月,還以為她已經「收心養性」。誰知……大慨江山易改,本性難移吧!

倩容幫忙把桌椅排好,無意從窗子看到海棠與另一位男生並肩離開,不禁輕蹙眉頭,雖然她知道海棠以往的「佳績」,但對於她這種視愛情為遊戲的態度,加上對方是認識的鄭俊,自然有些不滿……

「發什麼呆?」劉陞宇敲她腦袋一記﹕「一起去還課室鎖匙,我送你回家。」

「嗯!」倩容興奮地接過鎖匙,與劉陞宇跟眾人道別後離開地埋室,她超愈來愈喜歡集會了,因為每次集會後,劉陞宇也會送她回家。

 

兩日後……

本來海棠跟男生閃電式走在一塊再閃電式分開,絕不是什麼稀奇的事。但……這回卻有點不同了。

鄭俊半夜在房間裡割脈自殺的消息,在早上已轟動整個深秋校園。

幸好及時被發現,家人驚駭之餘立即把他送進急症室,經過一番搶救,現在仍昏迷在深切治療部。

警方在鄭俊的房間找到一封遺書……一封寫給海棠的遺書。

中午的時候,警方來到學校,要求校方借出班房,並安排海棠和鄭俊身邊幾位好友接受簡單的查問。

「趙海棠,你是鄭俊的女朋友?」女警問道,她有點奇怪,一般的女孩遇到這些事都會哭過死去活來,即使真的不感到傷心,也會擠出幾串眼淚來應場面。而她卻一臉平淡,彷彿一切與她無干。

「我們在三天前分手了。」海棠用澄清的語氣道。

女警把遺書遞給她﹕「這是我們在他的房間找到的,我想你應該看一遍。」

海棠淡淡地看一遍,把它還給女警﹕「看完了。」

「你似乎沒什麼反應。」女警看著海棠說。

海棠不屑地乾笑一聲,回看女警﹕「我該有什麼反應?」

女警帶點激動道﹕「他是為了你才弄成這樣,難道你不覺得該為這回事該負些責任嗎?」

海棠又乾笑一聲﹕「好笑了,他自已懦弱去死是他的事,與我何干?」

女警不禁問﹕「你究竟有沒有喜歡過鄭俊?」

「在跟他一起的時候,有。」海棠堅定地看著女警。

女警嘆口氣,現在的年輕人都是把愛情看得這麼兒嬉嗎?

海棠若無其事地回到課室,若無其事坐地回位子。這時班房裡早已擠滿一干好奇及關心的閒雜人等。

「放學後我們會去醫院探望阿俊,你也來吧。」倩容道。

「嗯。」

放學後,天文學會的幹事及幾位跟鄭俊有交情的同學,來到醫院的深切治療部。

由於鄭俊躺的是私家病房,所以院方額外批準這「大批人馬」一起探望病人。

鄭俊的父母坐深切治療室外的長椅,看見兒子的同學來探望,立即站起來。

「世伯、伯母。」湛藍道﹕「阿俊好點沒?」

鄭俊的父親嘆口氣,無奈地搖搖頭。

臉色蒼白的鄭媽媽一身高級套裝,看來是個頗柔弱的女人,她仔細地端詳每一個人,最後站在滿頭金髮的海棠面前﹕「你就是趙海棠?」

海棠淡淡地點頭﹕「嗯。」

立即,鄭媽媽「碰」一聲把海棠重重推向牆,瘋狂地搖撼著,尖叫著﹕「你還敢來這兒?還有臉來這兒?我的兒子上輩子欠了你麼?你為什麼要這樣害他?你要玩要展示魅力大可以找其他人陪你玩!為什麼要玩到我兒子上頭?害他弄成這個模樣,你很滿意嗎?」

鄭俊的父親及幾個男生立即拉著她,海棠忍著疼痛,回道﹕「伯母,你的寶貝兒子懦弱怕事是你們的家教問題,我不認為我有什麼不對……」

鄭媽媽立即哭倒在丈夫懷裡﹕「你聽她說得多過份!孩子呀孩子……你怎麼會被這種女孩纏上……」精緻的化妝早被淚水沖得一塌胡塗。

璐璐扶著海棠,幾乎要哭了﹕「別說了,我們先出去吧!」

海棠被倩容和璐璐半拉半押出深切治療部,臨走前,她隔著玻璃匆匆掃過病床上的鄭俊一眼,低聲罵一句﹕「白痴!」

 

眾人見鄭媽媽的情緒不穩,便讓王天風先送海棠回去。王天風亦藉著這機會,問海棠一些心底話﹕「你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?」

海棠反問﹕「我該有什麼感覺?」

王天風道﹕「雖然阿俊的事不是你蓄意造成,但終究是因你而起,難道你心裡真的沒起半點波瀾?沒生半點內疚?」

「對於一個不愛惜自己的笨蛋,我該為他哭個死去活來?」海棠看著王天風﹕「你知不知道這世上有多少人在疾病和死亡邊緣掙扎?有多少人在戰火和饑餓之間求存?他卻為了這點小事尋死,也配我為他起半點波瀾?生半點內疚?」

王天風覺得她句句有理,只有沉默不語。

「他在遺書中口口聲聲說多喜歡我……但一個只會用死來懲罰別人的人,懂得喜歡人嗎?」海棠激動地問道﹕「我該為這種人傷心嗎?」

說著說著,已來到海棠的住處,王天風不由得一臉驚訝﹕「你就住在這兒?」

這是一個舊式的公共屋村,住在這兒的多是遭兒孫遺棄的獨居老人,海棠才十來歲,她的父母也應該還很年輕。住在這兒也實在太奇怪了!

海棠似乎知道他想什麼﹕「我媽十七歲便生下我,男人換了一個又一個,在我九歲的時候嫁給現在的父親,一家三口靠公緩金過活,沒兩年她便去了。」她用平淡的語氣道﹕「我的繼父不但是個心術不正的酒鬼,還是禽獸不如的傢伙,十一歲時就企圖侵犯我……幸好我有點小聰明,每次也逃脫了。他有時為了賭博和避債,經常十天半月也不回家一次。」

王天風皺了皺眉﹕「但你當時不過是一個九歲的小女孩,怎可能照顧到自己?」

海棠嘻嘻一笑,舉起一個皮革﹕「就是靠這個。」

王天風立即往褲袋一摸﹕「你什麼時候拿走的?」

「這點小技倆是媽留給我的唯一遺產。不過我現在在一家理髮店兼職,若非必要也不會用這招。」海棠笑道﹕「我還跟附近公園耍太極的老伯學會幾招防身術,所以爸上次帶了幾個朋友上來打算一起侵犯我,也能輕易逃過。」兩人這時已步到家門前。

縱然海棠的語氣是多麼平淡,但王天風可以想像她的成長之路是多麼艱難。尤其在她母親死後,既要經常提防繼父打她主意,又要想辦法自力更新,反觀鄭俊的輕生,簡直差天共地。

打開鐵閘,只見屋內隔間板東併西湊,一塊木板平放在牆角,上邊堆一團不成形的破棉被,就是睡床了。露台只掛著兩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,至於掛在從垃圾房搬回來的衣櫃裡的時髦衣物,都是理髮店的朋友穿厭或發胖後掉給她。王天風看在眼裡,心裡,不禁湧出一陣酸痛。

他由衷讚道﹕「你不但很厲害,而且很堅強。」想了想,又道﹕「逢周末晚我也會在區會練習空手道,有空來看看吧,說不定能指點你幾招。」

海棠一臉難以置信﹕「你也會空手道?果然是真人不露相!」

王天風把食指放在唇前﹕「沒有人知道的,拜託你別對任何人說。」

「沒關係!但你也要答應我,別對告訴任何人今天的事。」海棠忘型地拉起他的手腕﹕「包括倩容!」

「我也答應你。但請你弄清楚,我跟倩容只是好朋友!並沒有什麼特別關係!」

海棠笑道﹕「許志安和鄭秀文不也是『好朋友』嗎?」

 

 

 

 

 

 

作者:藍藍流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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